综合治理
回家过年
时间 : 2018-02-20 18:57 来源 : 清风网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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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甫一进入旧历的腊月里,日子的流逝似乎越来越快,除夕夜也是越来越近,年的味道则越来越浓了。对于我们这种长年工作在外的游子来说,回家过年,既是希望又是奢望——每到佳节近,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回家过年,自然成为最强烈的一种希望;而职责所在,希冀每年回家就很不现实,自然也只能成为一种奢望。像2015年的大年夜前夕,家里亲人们在微信群里大秀过年的各种准备和返乡计划,害得我这回不去老家的人心里一扯一扯的,只好把思家的念头倾注在自己钟情的文字里——即兴填了一首词《长调临江仙.过年,我想家了》:“吉羊带瑞迎新岁,一念合塘活泉。举头凝望云端天。乡音已盈耳,好想回家过大年。极目楚地苍穹阔,难盛游子情绵。思湘奔涌欲何言?燕京千里远,总把双峰梦中牵。”虽为急就章,因其心诚、情真、意恳,倒也赢得了家里一众亲人的喝彩与鼓励。今年,为能回家陪同老父亲过年,在单位早早地就换好班请好假订好票,急急地赶回北京的小家,满怀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带着妻子儿女一路向南、向南,奔向湖南!
父亲已经80多岁了。年前做了一个大手术,前后住院两个多月。妹妹告诉我,住院期间和手术后,父亲念叨最多的,就是希望我们一家能回到老家陪他过年。父亲住院的那段时间,正值年末岁首,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工作上确实离不开,也张不开口去请假,幸而现在通讯手段发达,就算回不了家、不能陪护在身边,但能够视频通话,以慰老人家思想后辈之念。有一次通话中,看着父亲那期盼的眼神,我毫不犹豫地答应父亲,一定会回家陪他过年,这也是我万里返乡的源泉与动力。我们是腊月二十八动的身,到家后已经是晚上12点过了,实际上已经是大年二十九的凌晨了,因时间太晚,就简单洗漱一下直接就休息了。又考虑到冬季天亮得晚,父亲病情并未痊愈,可能会多睡一会,第二天早餐前才去问候父亲。父亲一脸高兴和幸福的样子,瞅着我们一个个地看了又看。早饭后妹妹悄悄跟我说,昨天晚上,父亲根本就没睡着,一直在等着我们回来呢。我这才猛然意识到,这才是最深沉的父爱啊!昨晚怎么竟就忽略了呢?
回想离开家乡以后,回老家的次数虽不算少,但连同这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回家过年,即完整地在老家过了除夕和春节,也只有3次。以往的所谓回家过年,基本上是春节放假期间,能抽空那么两三天回家看一眼、安慰安慰老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还不是每年放假都可以回家的!想想自己从18岁入伍到部队,现在也半百出头了,真正是“镜中容易换年华”啊。过去了的这33年,我们和我们的家乡,经历了多少烟云漫漫、过眼滔滔!好在,老家的根还在,过年的味还在,每到除夕、春节,老家的亲人、同学、战友,都能记得我们这些在外的游子,就像白居易《邯郸冬至夜感家》的那两句,“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这种佳节思亲的情绪,对于远离家乡的人来说,虽然有如“我心忧伤,惄焉如捣”一般,但还是坚韧地留下了老家过年的乡土元素,那就是只要到了腊月,就盼望着团圆团聚,“故乡今夜思千里”,不由得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回家过年。我想,正是作为乡土文化的一种传承,让自古以来的过年传统像文化气息一样深入到了我们的骨髓,也成为了我们自然而然的一种生活状态。
这一次回到乡下,小时候过年的习俗虽然觉得有些久远,却慢慢地在脑际回放。依稀记得的是,过去过年,大人们忙着杀猪、干塘、磨豆腐,孩子们盼望的却是穿新衣、拿红包、放鞭炮。杀猪,过去农村里一般有三种情况:过年、吃新、红白喜事。干塘,却有两个目的:放水捉鱼,因为过年的年夜饭必须有鱼,寓意“连年有余”;再就是南方的农村都要利用这个机会对池塘清淤,疏浚田渠,利于翌年春雨到来时储水用于灌溉。磨豆腐则是家家户户的保留“节目”,不像北方的卤水点豆腐,我们湖南老家用的是石膏,那鲜润的豆花一成型,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想流。可是,如同古诗里说的,“一梦有无中”。最近这几十年过去了,该积淀的已经沉淀下来了,该被风吹走的早就吹走了,吐故纳新的规律任谁也阻挡不住。老人们说,现在过年,多了形式、少了内蕴,多了热闹、少了韵味。按老辈子的说法,正月里头都是“年”,出了十五有三十。小时候过年拜年,是怀着真挚的感情、浓郁的亲情、纯洁的友情去走亲访友拜年的,依着传统的规矩,所谓“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团坊”,什么日子去什么样的人家拜年,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是大人们带着孩子们,提着非常有那个时代特色的礼品,走在乡间的小路,循着亲情伦理、辈份高低的次序,一家一户地依次拜年,如果路途远一点,一天也就只能走那么一两家。现在由于非传统节日的影响和冲击,加之交通条件的改善,到哪里去都是开着车,一天里走过三五家甚至七八家都是常事,拜年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以前过了正月十五,“年”还没有拜完,如今呢,到初五就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也带来一种奇特的现象,现在每到过年,大城市成为空城,而乡下却车流滚滚,遇上集市则堵得比城里还狠。还有就是,过去舞龙灯、接狮灯和社火、庙会,东家来、西家往,大人笑、小孩跳,真个是热闹非凡。这样的传承,却也快要湮灭无闻了。今年在老家呆的这几天,只看到一次“小龙“进门。虽然吧,这年味打了一点折扣,但相比在城里,还是要丰富、生动得多。比如,每天陪着父亲散步,帮助他恢复健康,边走路边聊天,回忆陈年旧事,述说奇闻趣事,是很开心的事。过年期间连续多日遇上雾天,初三早上还漂了几个雨滴,带着家人去罄嘴垴爬了回山,在水库里戏了回水,在塘坝上放几声歌,又和来家的客人品几杯酒。谈不上古人所谓“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意境,却也类似“何妨吟啸且徐行”的遐逸,倒不失为过年期间一件适意快意的雅事。至于过年习俗的一些变化,无需大惊小怪。世界在变,时代在变,风尚在变,况乎过年的习俗有变吗?我们一旦看明白了“也无风雨也无情”,则无论怎么变,都会波澜不惊、泰然处之,以坚强、达观的执著和潇洒、幸运的温暖看待变化的一切,则可以自在地、平和地过好变化了的“年”。
过年,也是尊老孝亲的一个仪式。我们对过年如此看重,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家源流长、宗辈伦亲!我国著名文史学家朱家溍先生曾集《兰亭序》句拟成一联:“契古风流春不老,怀人天气日初长”。我特别喜欢这副集联的意蕴和境界。我们说尊老孝亲,还不只是自己家中的长辈,村里的老人们,看着我们自小长大的,不管是否同宗,都是我们的长辈。利用回家过年的机会,看望慰问老辈子,不说是一种义务,至少也是一种寄托!古人所谓“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见者,亲也”,是很有道理的。离开家乡工作在外头的,不管学识如何、职务怎样,都没有高下之分,对家乡老人的关爱与尊重,于他人是一种礼节,于自己是一种教养,我们做得如何,乡亲们都一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过去的几年里,村里那些熟悉的老一辈,已经走了许多个了。每次和健在的老人相谈,就禁不住一阵唏嘘,也“翻古”了不少往事。这次回家过年,尽管时间不长,我由自己的弟妹陪着,左邻右舍,宗亲远房,能走到的就尽量多走几家。
今年过年,家里最可称道最有意思最能出彩的是,我们这一大家子以深圳为主场,举办了一场“CC联盟家庭春节晚会”,然后以北京、长沙、娄底、邵阳、广西南宁、江苏盐城、甘肃张掖、西藏阿里和德国、美国为外景地各出一个节目,十分有趣又丰富多彩——有叔叔的二胡独奏,大哥的现场书法;有正宗的双峰话朗诵,奔放的新时代独舞;有深情的夫妻对唱,齐声的众亲合唱;有来自“德益智”的雪上之舞,“米粒尖”的唐人庙会;有老一辈的浪漫探戈,小朋友的单人小品……再辅之以各地亲人团聚的团拜问候穿插其间,编辑了一部“家庭春晚”录像片。若干片断上传到亲友网络时,许多战友、乡友、学友看了后,都十分感叹地说,“你们老曹家真个了得,家风淳朴、钟灵毓秀,人丁兴旺、卧虎藏龙。值得我们好好研究和学习啊”。大哥曹英武赋诗一首以记:“自家春晚开心嗨,琴韵歌声好般配。才看钢琴小王子,又听唐诗朗声沛。众亲参与激情涨,长老压轴爽儿倍。最是香子好出彩,主持可去中央台”。
时光如梭。我们就要返回北京了。和父亲道了保重身体后,他倚靠在大门边,双目凝视着我们,我和妻子再次挥了挥手,孩子们和爷爷拥抱作别。高铁飞驰,思亲思乡之情随着思绪也在飞驰。曾作过一阙《相见欢.合塘村》:“谁不故园远望?思绪深。近村情切,飞花知我心。罄嘴垴,白毛坨,萦乡音。愿借东风,殷勤传春信”。这首词不是为回家过年写的,但极其切合此时此刻的心情。过年的快乐,过年的味道,过年的亲情,过年的寓意,都在大年夜的团圆饭和正月里的大团拜中!有欢聚就有离别,有快乐就有离愁。团圆团聚的日子虽短,思亲思乡的情感日长!可是,乡情再浓,乡恋再重,也得离开。只好把那一股乡恋和乡愁,化作一段浓郁的“回家感喟”:岁月是一条多情的河,引领我们朝向梦想的彼岸;岁月是一把锋利的刀,雕刻我们成长路上的沧桑。为了梦想、为了成长,我们离开了故土在外乡打拼,有多少风轻云淡就有多少风雷激荡,有多少辛勤付出就有多少辛苦磨难,有多少从容应对就有多少从不言悔,所有的成功与失败、收获与舍弃、荣光与暗淡、尊严与不堪,都沉淀在几十年的奋斗历程中……回头看看:最初,家是我们理想扬帆的地方;最终,家是我们灵魂回归的地方!(曹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