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已过,处暑亦终。因为立秋之后还有一个末伏,处暑到了仍有秋老虎在等着,于是突然想起伏天与避暑之事了。可不是,处暑处暑,炎暑应该真正地结束才对,而明明已经到了初秋时节,竟然就有比三伏天还要热一些的感觉。那就来扯扯伏天与避暑的事。
按照现在通行的说法,夏至后第三个庚日入初伏,第四个庚日入中伏,立秋后第一个庚日入末伏,总称“三伏”。一般而言,初伏、末伏都是十天,中伏有时十天,有时二十天。如果立秋在夏至的第四个庚日后,中伏十天,在第五个庚日后,中伏则二十天。也就是说,末伏必须在立秋后。因此,伏天有时三十天,有时四十天。自入伏到出伏,每年约在阳历七月中旬到八月下旬,正是我国夏季最热的时间,三伏中又以中伏最热。
伏天一说,其实在咱中国也是比较特殊的。它既不是很隆重的仪节如春节、端午、中秋,也不是传统的节令如二十四节气。据杨荫深先生考据,最古并无伏日,至春秋时,秦德公始设伏,而当时的周人仍然没有此制。《史记.诸侯年表》是这样记载的:“秦德公二年,初作伏祠,磔狗邑四门,以御虫灾”。那么,为什么要杀狗呢?因为狗是阳畜,阳能驱阴,所以要在邑的四门杀狗。至于为什么叫做“伏”,有一部古书《历忌释》是这样解释的:“伏者,何也?金气伏藏之日也。四时代谢,皆以相生。立春木代水,水生木;立夏火代木,木生火;立冬水代金,金生水;至于立秋以金代火,金畏于火,故至庚日必伏,庚者金,故日伏也”。但这个说法是以五行相生来解释,总觉得有点不那么令人惬意。唐朝时颜师古所注《汉书》,有这样一个说法:“伏者谓阴气将起,迫于残阳而未得升,故为藏伏,因名伏日”。这种解释,似乎更合理一些。此外,还有多种释义,见之于多种古籍,如《汉书·东方朔传》:“伏日,诏赐从官肉。”颜师古注:“三伏之日也。”南朝之梁宗懔在《荆楚岁时记》则如此说:“六月伏日,并作汤饼,名为辟恶。”宋代高承在《事物纪原·正朔历数》中说:“立秋以金代火而畏火,故至庚日必伏,故谓之伏日。”却又回到五行相生的说法上来了。
其实最便捷的解释,还不如民间老百姓的大白话,就是阴历的六七月份,是一年之中我国最炎暑的时候,大家都怕热,于是就躲起来纳凉去了,“劝人于此隐伏避暑”,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太热了就要避暑,尽量少晒太阳,吃些寒性稍强的食物,用以消除炎气、防止中暑。宋代吴自牧《梦梁录.六月》中记载:“六月季夏,正当三伏炎暑之时,内殿朝参之际,命翰林司供给冰雪......以解暑气。”那个时候,无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晓得也善于避暑,名堂、法子多的是。有些乐善好施的人家,还于门首普送药饵,广结花缘。城市街巷、乡里街坊,到处有人叫卖凉粉、鲜果、瓜、藕、芥辣索粉等,都是舒心爽口之物。有记载形容,“什物则有蕉扇、苎巾、麻布、蒲鞋、草席、竹席、竹夫人、藤枕之类,沿门担供不绝。......茶坊以金银花、菊花点汤,谓之双花。”
古人避暑,有两个典型故事,读来颇有意味。一则,如《魏典略》所记:“光禄大夫刘松北镇袁绍军,与绍子弟日共饮宴。常以三伏之际,昼夜饮酒,至于无知,云以避一时之暑,故河朔有避暑饮”。用饮酒的方法来避暑,怕是有暑上加暑的嫌疑,现在看来,可能是几个酒鬼为喝酒找到的托词与借口。二则,五代时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唐人事:“长安富家子弟刘逸、李闲、卫旷等,家世富豪而好待士。每至暑伏中,各于林亭内置画柱,以锦结为凉棚,设坐具,召长安名姝间坐递请为避暑会,人皆爱羡”。想想看,不愧是盛唐光景,像这种“于风亭水榭,雪褴冰盘,浮瓜沉李,流杯曲沼,通夕而罢”的搞法,才是真正的避暑的妙法。不过,我倒有点怀疑,这故事恐怕是瞎编出来的,看那刘逸、李闲、卫旷的名字,哪像一个真名?托名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但不管怎么说,古人伏日避暑很有讲究,且避暑的办法还很多,这点用不着去否定。咱现代的人,也当正确地认识伏天,采取一些得当的简便易行的方法,来冷静、愉快地渡暑。比如,在日常生活中心平气和,切不可烦躁激动,因为躁能生热,越是闷热烦躁越要保持平和冷静的心态,所谓“心静自然凉”,就是这个道理。比如,要对起居作息进行恰当的调适,以顺应自然界阳盛阴衰的变化,养成晚睡早起的习惯。尤其在炎热夏季,安排室外工作和体育锻炼时,应避开烈日炽热之时,注意防范“热射病”。更要注意的是,夏日炎热腠理开泄,身体最容易受风寒湿邪侵袭,睡眠时不宜扇类送风,能不用空调就不要用空调,非特殊工作需要就不要夜晚露宿。又比如,伏天里运动最好选择在清晨或傍晚天气较凉爽时进行,场地宜选择在河湖水边或者公园庭院等空气新鲜的地方,有条件的人可以到森林、海滨地区去疗养、度假,尽量不做过于剧烈的活动。再就是,饮食上也可做一些适当调理。这方面要强调的是,出汗多时要补盐,否则心脏搏动会出现失常。饮食不可过寒,像西瓜、绿豆汤、乌梅小豆汤之类,虽然是解渴消暑的佳品,但尽量不要在冰镇后再吃,常温下才是最好,冰激凌、冰棒、冰冻水能不吃就不要吃。《颐身集》就说过这样的话:“夏季心旺肾衰,虽大热不宜吃冷淘冰雪,蜜水、凉粉、冷粥。饱腹受寒,必起霍乱。”这方面,还是要多加注意。
如此看来,古代也好、现代也罢,伏日就是天热、避暑就是乘凉,还真是没有什么新奇可讲。那就罢笔,不讲也罢。(曹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