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很热!今年的伏天很长。尽管也知道,家乡的夏天更热一些,还是全然不顾地回老家休假、度暑!
有这样一首歌,不需深长、凝重的吟唱,只要节奏响起,就会引得在外的游子回顾少年时光、回首往昔岁月,勾起无限乡思、怀念一腔乡情。这也是回家度暑的引力与动力!
你常常从我的梦中流过
那哗啦啦的流水
唱着甜甜的歌
那慢悠悠的小船
是我童年的摇篮车
在你的怀里
我就像鱼儿一样快乐
啊,啊,家乡的小河
心中的小河
清清的小河
你奔腾的脚步
就是我深情的诉说
深情的诉说
你永远在我的心中流淌
那春天的蛙鸣
是否已经停歇
那夕阳的欢笑
如今在哪里停泊
岸边的垂柳
为什么像妈妈那样沉默
啊,啊,家乡的小河
心中的小河
清清的小河
你奔腾的脚步
就是我深情的诉说
深情的诉说
……
深情的诉说
家乡的小河
……
其实,我平素很少唱歌听歌。王东雨的这首《家乡的小河》,却是一个例外。这首歌,并不委婉悠长且节奏缓慢,相反,听起来却有些清扬激越,更加激荡人心。倘若仅仅是为了避暑,就巴不得早些回到家乡,在“家乡的小河”里奋臂击水、劈波斩浪!
我是头伏的第二天回到乡下老家的。似乎有这样的感觉,如今的乡下,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夏天都是躲在自家屋里享受空调,极少见几家几户围聚在一起摇着蒲扇、喝着茶水、讲着故事的消暑场景了。不由得想起并怀念小时候过暑期的往事。我们双峰有一位本土诗人贺奇峰,在散文《乘凉》里描写得很生动:
“夏日的夜空格外美丽迷人:满天繁星眨巴着小眼睛;像小灯笼一样闪呀闪的萤火虫在草丛里,在我们乘凉的天空中肆意地飞来飞去;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亳不吝惜为大地洒下了一层皎洁的银霜;突然远处一颗流星从天际飞速划过,留下绚烂的一瞬;大树的细枝嫩叶在轻轻的晚风中摇曳生姿;树上的蝉声和着远处田野里的蛙声奏响了一曲曲天籁。小孩们三五成群一边摇扇一边互相追逐,也有围着荧火虫追呀追的,把捉到的萤火虫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小玻璃瓶子里过夜。也有小孩捉迷藏的,好快乐”!
这个时节,也正是农村里“双抢”的季节。当年在家参加“双抢”的情景,那种劳作的辛苦、身心的疲惫、收获的喜悦,在脑海里逐渐清晰。当然,也是消暑过夜的重要谈资。诗人在《乘凉》里就这样写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随着乘凉队伍的逐步壮大,男人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农活或庄稼与双抢的收成,女人们则东家长西家短的滔滔不绝的聊起了家常。也有男人在朦胧月色下的井边冲冷水澡的,也有女人边乘凉边聊天边洗衣服的,可谓一举三得”。然而,现在真的再难见到这种和谐与共、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了。倒不是说人心不古、人心相生了,而是如今村民们的生活习惯与城市相比,基本上算是别无二致了,除了生活品质与理念上还有一些差距以外。
回乡的这几天,平均气温都在38℃上下,在外面只消几分钟,有的人就会觉得很难受。先后去了舅舅、姨妈家看望老人及孩子,等待吃饭的时刻,我不愿意坐在空调屋里,更乐意在室外享受“桑拿”,任凭汗如珠落,如雨润土,让全身衣服湿透。因为我知道,据说“日光浴”有和“桑拿浴”一样的疗效,可以清洁皮肤、治疗疾病。由于大量出汗,有助于体内废物的排除,使皮肤里各种组织获得更多的营养,血液循环也能得到较大的改善。
早上在院子里散步,恰逢村里同宗的一位长辈,我们唤作湘公公。于是攀谈起来。他说,今年雨水太少,而伏天又长,对农作物的收成还是有很大影响的。春上的时候,他家里硬是等到下了三场雨之后,才下定决心播种。如果雨下不透,种什么都白瞎。现在看,虽然也下了好几场雨,但雨量却不大。不说别的,就是我家门口那有名的“专心塘”,面积并不大,到现在也没有满水。湘公公说,趁早上天凉一些,还得抓紧去干点活,太阳升起来后,就该回家歇着了。就道了珍重,看着老人家挑着一副担子慢悠悠地离去。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心神竟然恍惚了好一阵,无端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昨天下午,突然间来了一场暴雨。时间下得不长,气温下降也不多,却骤然感到一阵凉意。临近傍晚的时候,夕阳快要西沉,绚丽的晚霞为村落镀上了一层金黄。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的那丝凉意似乎又增加了些许。这个时候的乡间路上,正是散步的最好去处。霞光照进门前的专心塘,在晚霞和微风的轻抚下,泛起一浪一浪的涟漪,似乎平添了一层暖色。只有路面两边的小树和灌木,还有野草,显得安定、冷静,绿色的叶子更绿了。
晚饭后,我漫步在村子的这条主干路上。家乡的这条路,是我人生的起点。当年走出这个村子之后,用大哥英武在我的诗词自选集“序言”里的话说,“始驻八桂,继赴京城,中履巴蜀,现戍疆区”,蓦然回首,入伍从戎已经三十四年了!如今,半百已过的我,走在村里黄昏时候的路上,给我更多的是成熟的思考、深沉的启迪。这几年,我到祖国西北边陲甚多,既领略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诗人描绘的壮丽风光,也体会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失意诗人流露的无限惆怅。而我,却认识了人生意义的深刻与不凡。前两天与父亲谈天说地,他突然说,你现在驻守在新疆,也算是我们家的缘份,我早在1963年就去过新疆了。我惊奇地反问,不会吧,当年“大三线”建设时,您在怀化、溆浦等地工作过,后来又到隆回搞农业技术支援,这些我都知道,新疆的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父亲笑着说,那还能让你样样都知道?于是,一幅以黄昏为背景的图画,永远织进了我的脑海——暮色中,借着朦胧的天光,依稀可以看到父亲脸上那镌铄、清削的轮廓,还有那黝色发亮的一头黑发。去年那场大手术后,父亲恢复得不错,虽然谈不上有暮年的苍劲,但气色还是不错的。他一辈子干着农村最基层的工作,热心公益,好打不平。我经常劝他放宽心来,颐养天年,但他却愿意干一些力所能及、帮助乡亲的事。像村子里修公路、装路灯、翻修和维护村小学校等事,他都特别热心,也干得很尽心。“对于具有追随阳光那样的坚强思想的人,一天的任何时候都是早晨”。这句话,于我父亲倒也比较贴切。我想,这或许就是作为一名老共产党员的心境、觉悟和品格,以及对自己老家和乡亲们的那种天然的眷念与不舍之情。晚风又起了,天边的余霞已消失殆尽。暮色更见苍茫,空气更显清新。我搀扶着父亲,慢慢地向家中走去。父亲留在路上的足印如此坚定,我想,我这辈子,正就是沿着这路与这足印,走出了比较精彩的人生。
第二天早上,太阳爬山的时候,我爬上了老家最高的那座山——罄嘴垴。在太阳的照耀下,热浪滚滚而来。但我的心里,升腾的却是热情。有人说,“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不登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它能使你总往高处攀援,它能使你总有个奋斗的方向,它能使你任何一刻抬起头,都会看到自己的希望”。下山途中,有林荫的遮护,暑气渐消,心情更加平和。这个暑期,体会了故乡田园生活的静谧安祥,更升华了自己戍边赤子的热烈奔放。人生,有轻歌漫吟,有豪迈壮美,足矣!(作者:曹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