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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书画院
灯光
时间 :   2020-10-13 17:51 来源 :   清风网 责任编辑 :   周满荣
楼房的人们大多睡觉了,但从窗前映出的光亮断定,整栋楼内至少有十几个学生还在看书复习。楼房一楼旁边是花园,花园一侧是棕树林,地坪上全是绿地,绿地上偶尔点缀着一些花卉矮树,花园人行道留有休闲处,配有石桌石墩,还配有锻炼身体的十多种健身器材,前面还有一栋平房,厕所就在后院内,很潮很黑,而且只有一个坑。进去之前得喊:“有人吗?”没人应答,即可推门进去,若有答声,就得等待。早晨上厕所,人们习惯拿上书或报纸,排队等着。晚上,通向厕所的路很窄,只有尺把宽,没有路灯,漆黑漆黑的,于是手上的书或报纸都换成电筒了。三节的,两节的,袖珍的,笔式的,款式不一,样式真多。
 
“你这个孩子!”一听,便知道小燕在训孩子,“咋又把手电筒打没了?”小燕已经半老徐娘了,还戴着耳环、项链、戒指。李大爷最瞧不起这种妖里妖气的人。小燕自己穿金戴银,对孩子却很刻薄,哪怕孩子想吃点饼干什么的,她也要找茬骂上一顿:“你这个败家子!怎么教的雀儿总是唱不圆呢?饭将扒一口就要吃饼干,饼干未吃完,又要上厕所!”“啪!啪!”听得出来,小燕的孩子在挨耳光了。“妈!不要打了嘛!不要打了嘛!”小燕的孩子用凄凉的哭声在哀求。
 
王新,高中生,身个大,胆却小。晚上上厕所,要唱歌给自己壮胆。李家与厕所咫尺相望。夏天乘凉时,常听李大爷讲鬼的故事,王新吓得更不敢去黑洞洞的厕所,宁愿舍近求远跑到街上的公共厕所去方便。
 
“哪个没得屁眼的娃娃!屙屎屙在地上,害的老子踩了一脚。老子下回抓到……”白云怒火中烧,扯开嗓子大骂着。此人是财政局的会计,“八十年代”初期搬进政府院子来的,并且强占了李大爷的两间房子。他为人很是蛮横,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闹个翻天覆地。
 
夜很黑,厕所处更黑。要是能安上一盏电灯,哪怕是光亮很的电灯,该多好啊!人们都这样想。
 
政府极力主张给黑暗的厕所处安上电灯,并牵过头。后来,财政局的领导也牵过头。多次的牵头,多次的协调,多次的征求意见,安灯大家都同意,但到某些细节问题上就“卡壳”了。在挨家挨户征求意见时,楼下的大都同意,楼上的大都不同意;有小娃娃的大都同意,没小娃娃的大都不同意;政府后院的大都同意,政府前院的大都不同意。“一人难调百人意,百人难共一条心”,众口难调,终于作罢。
 
夜里,厕所处照样漆黑漆黑。
 
“段华。”李大爷叫我。他和我是隔壁邻居。我和他是忘年交。常叫我帮他泡开水、看蜂窝煤眼对准没有,也叫我去抽烟、喝茶,听他讲亲身经历,也讲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如:军阀轶事、民情风俗、鬼狐妖精、为人处世……久而久之,讲者无意,听者有趣,他不叫我,我也常登门“候听”。反正下岗在家的我无所事事。有一次,李大爷心里润得很,从舒展的眉头上读得出来。“华儿,今天帮大爷干点积德的事儿。”“啥事?”我问。“学校给我落实政策了!”他说,他是小学语文老师,因顶撞了领导,领导就将他“休”了——在家待岗吧。现在终于给了个说法,补了钱。李大爷高兴地说着,并从荷包里掏出几十块钱给我,嘱我买个灯泡、灯头、开关和一截电线。“勇生要调回来了?”“不。”李大爷摇摇头。勇生是他的独子,在边远的乡镇财政所工作,若不是李大爷的老顽固认死理的性格遗传,早就调回城关了。托付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我对着李大爷喊。“帮人帮到底,你把它安到厕所处吧!”我愕然,旋即明白了,点了点头,尽管他看不见。
 
天一黑,厕所处的灯亮了。
 
三娃不再走夜路,打着电筒上厕所了。
 
王新不再跑到公共厕所去了。
 
白云也不再骂得四邻不安了……
 
这几年,人们的生活好了。家庭用的收录机、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电饭煲一应俱全。每家都安了分表,但到缴费时,总表与分表耗用的度数有些“不对嘴儿”。于是都算在厕所处的那盏灯上。每月少则七、八元,多则十几元,都得李大爷无私奉献。为这事儿,勇生只要一回家,就同李大爷吵,有时吵得不可开交。儿子要剪电线,老子说,你敢!要剪,除非等我死了!
 
去年春暮,李大爷死了,楼上住的人一个不少,包括怀抱的婴儿,都为李大爷送了葬。勇生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就把电线剪了。
 
夜很黑。厕所处没灯了,更黑。但人们心中有一盏灯永远地亮着…….(英山县财政局:方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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